何志毅：领略宋志平的《经营方略》

　　说来惭愧，我对有“中国的稻盛和夫”之称的宋志平居然素未谋面，对他领导的中国建材集团和中国国药集团通过大规模的购并和良好融合而迅速进入世界500强的案例居然也知之甚少。我曾经被称之为“中国案例研究第一人”，因为我担任了北京大学企业管理案例研究中心主任长达10年，走访过那个时期的许多中国优秀企业，如海尔、联想、万科、招商银行、平安保险、腾讯、娃哈哈、吉利、TCL，等等。我想其中原因可能一是商界对央企领导人宣传甚少，二是我们做管理研究的面向央企下功夫不够。

　　今年4月21日，中国管理50人论坛在大连高级经理学院举行，那里是1979年改革开放之初，在邓小平推动下成立的第一个中美企业家案例教学培训机构所在地。在会议上，我首次听了宋志平的演讲。听宋志平演讲就如同听他讲企业故事。他娓娓道来，像个演讲高手。而他回答问题，也十分风趣儒雅，一展央企大企业家的风彩。机缘巧合的是，在回北京的飞机上我们坐在一起，有了两个多小时的长谈。我很快去专门拜访他。他送给我三部著作。于是我对他，对中国建材、中国国药的历史和现状有了较全面的了解，敬佩之心也由之加深。在商场上打过仗的企业家都知道，把一个当年销售收入20亿、负债30亿的企业，通过购并1000家企业，进入世界500强，形成3000多亿的收入规模，意味着什么？然后受国资委任命兼任中国国药董事长，又在5年内购并600多家企业，形成2500亿销售收入，进入世界500强，又意味着什么？把这两个案例放在一起，对于管理学家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宋志平不创造这样的案例，有人可以想像这样的故事吗？如果宋志平不复制第二个案例，管理学家会认为那只是偶然而已？

　　幸好宋志平不仅能做，而且能说、能写，至今已经出版八部专著。宋志平还获得过博士学位。有些学者不相信企业家能够同时读博士学位，认为那是混的。我不这样看。我认为，企业家愿意读书是件好事，说明两点，一是该企业家尊重知识，尊重学位；二是他受过系统的学术研究训练。看完宋志平的著作，即使有偏见的学者也不会认为他是“混”的。否则你也混混看？其著作的系统性、逻辑性、思想性、实用性水平都非同一般。不少学者的著作与之相比，更显苍白无力。

　　宋志平董事长的《经营方略》是一部管理界的奇书。所以奇，是因为它很难写出，是他几十年做出来的。当今，各类管理书籍汗牛充栋，但其中不少是闭门造车。能干的企业家也人才辈出，但往往能干不能写。而宋志平，把他几十年管理即时感受记录下来，几十年后居然整理出来，原汁原味呈现在大家面前，让人怎不称奇。也因为此书，中信出版社授予宋志平为优秀作者。我最近在微信朋友圈中推荐了这本书。有朋友立即购买并阅读了，和我同样感慨。此书围绕经营方略写了六个章节：战略与目标，改革与机制，创新与转型，治理与管控，团队与组织，文化与愿景。它几乎涵盖了企业一把手必须抓住的主要方面。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此书不是事后的总结，而是在从1994年到2016（本书再版之时）长达22年时间跨度的内部讲话、外部演讲、各种讲课、即时文章的集锦，都是当时真实想法和实际做法，质朴而鲜活。就像一位军事统帅一边打仗，一边思考，一边指挥，一边记录，不仅打了胜仗，还留下了历史过程，也形成自己的军事思想。从历史的角度看，这种记录和思想，往往比打胜仗的价值更大。

　　《经营方略》包含了270篇小文章。我最为欣赏的是第二章：改革与机制。因为这一章详细表述了宋志平大规模购并的理念基础、战略目标、方案设计、对象选择、标准制定、利益平衡、业务原则、成长模式、融合手段，等等。既是理念的指引也是操作宝典。读起来手不释卷，拍案称绝！“改革倒逼”“央企市营”“茶水融合”“参控相宜”“端出牛肉”“最大公约数”“混合十六字诀”“脱下黄马褂”“正倒三七股权”“改回去与改回来”，等等。请注意，这些提法绝不是抓眼球的噱头，而是实实在在的干货、硬货的“牛肉”，他端出的是顶级牛肉。再请注意，依照这一套系统性的打法，中国建材购并的1000多家大多为民营的企业至今无一“反水”。

　　我非常高兴中国有这样的企业家。我也有感人们把宋志平比喻为中国的稻盛和夫，为什么一定要和稻盛和夫并提？我倒觉得，他是我们中国的企业家，其成就不亚于日本的稻盛和夫；其次，稻盛和夫今年88岁了，而宋志平正当盛年，其未来成就完全可能超越稻盛和夫。稻盛和夫在70岁时不是又出山了一次吗？其三，虽然稻盛和夫目前以佛学为根基的哲学素养似乎比宋志平略高一筹，但是我相信，宋志平的综合素养不比他差。以宋志平对理论和教育的兴趣以及其勤奋程度，他未来若专注于管理研究和著书立说，其思想水平和写作水平定会节节上升。至于上升到什么程度今天我无法预测。

　　我的最大兴奋点在于今后若有机会与宋志平合作，指导中国下一代企业家学习他的战略战术，在中国目前许多群龙无首的行业中，通过系统性购并融合成长的打法，迅速做大做强，解决目前中国经济总量较大、企业单体实力不强的致命问题。要知道，在全球市场经济环境下，企业乃国之重器，企业强，国家才能真正强！正如战争打响之后，决胜的因素往往不在于总量，而在于战争中的基本作战单位之强弱。

　　《经营方略》是一本难得的好书，仅有理论的人写不出，仅会实践者也写不出，事后诸葛亮写的也就不那么令人信服。我坚信，宋志平未来的历史地位不仅仅是他成就了两家中国的世界500强企业，更可能是教育培养了N家中国千亿市值的世界级企业。

　　（作者系北京大学教授、新瑞学院院长）